Apr 10, 2008

主体缺席的高教改革

【夜间飞行/傅向红专栏】前几天,民主行动党国会议员潘俭伟发文告建议改革国立大学校长遴选制度;48日,《新海峡时报》也用三篇报道讨论大专教育教学人员素质和学生素质问题。

这些课题都非常重要,如果马来西亚要迈向更文明、先进的社会。但是,以上现象告诉我们,马来西亚大专教育改革的话题,往往不是由学术社群主导,而是由政治人物、媒体和时事评论人带动。

到底我们的学术人员、学术社群(academic community)去了哪里?是他们不方便谈,还是没有能力参与大专教育改革?

不管是以上哪一种原因,学术社群声音集体缺席大专教改论坛,其实正好凸显我们的大专学府真的出了很严重的问题。大专教育的主体,不正是学术人员和学生吗?可是学术人员在这个关键课题上,却是集体的沉默。

这可能是aku janji紧箍咒压住了学术人员的喉咙,因此废除aku janji政策,可以说是改革大专学术的第一个必要步骤。

当然,在学术人员的选拔和教学及研究质量的管理上,我们也要有很好的制度,不断提升教职员和学生的学问和能力,让他们能够与国外一流大学的同侪(peer)交流知识、互动、切磋。

去年五月底,我们的高教部以公开方式招聘教研人员,但却以中学生式作文题目测试其能力,肯定是一个很大的大专制度疏漏。招聘过程透明,固然重要,但若没有相应严格的学术专业评定标准,将流于噱头,多于实质改善师资水平。

高教改革的三个问题

除了学术、教研人员的水平问题,要改革马来西亚的大专教育,至少还有另外三个方面的问题:

第一、就是潘俭伟谈的校长遴选问题,我们的大学校长遴选缺乏透明的标准和制度。

第二、就是学生遴选的公平性和素质问题,是昨天《新海峡时报》关心的。

第三、就是要改革办学的目标或教育的内容。

校长和学生的素质问题,过去我们的社会舆论谈得比较多。尤其是学生的入学标准、公平性和透明度的问题,几乎年年都在谈。马来西亚教育文凭(SPM)和马来西亚高等学校文凭(STPM)放榜后,国内中文报都会例行地、主动地配合那些号称以族群利益为主的华基政党,演出一场又一场滑稽的“民族英雄”剧。

反倒是第三点,办学的目标和教育的内容,我们谈得比较少。

如果今天我们要了解国家办学方向和目标的改革,我们必须借鉴国外大专教育的发展与变迁。我们都知道,今天我们在世界任何一个国家看到的所谓“大学”,它其实是西方的教育和文化制度的移植。

大学教育的三阶段变化

在西方,大专教育经历了三个阶段的变化。19世纪工业社会以前,大学教育其实是精英教育,教学内容不分学科;后来因应工业社会的变迁,慢慢地把科学研究和工业发展等实用型知识,纳入大学,科系划分越来越细,从精英式人文教育走向技职教育或劳动技能训练。这是西方大学教育的第一次变化。

经历了第二次世界大战过后,整体西方社会开始反思工业社会对人类及其文明的影响。欧美的大专学府,重新把所谓的“人文教育”(liberal / humanistic education),也就是今天我们称为“通识教育”(general education)的课程,加入大专课程,成为大学的核心、必修课程。其目的是要让大学生能够认识人类的历史和文明,并因此而更加认识自己,对自己、对历史、对社会更自觉。这是西方大专教育经历的第二次转向。

到了1980年代,西方社会的学术社群,开始反思自己跟西方以外世界的关系,美国史丹福大学带头把东方世界的文化经典,比如《论语》、《可兰经》、《源氏物语》等等,加入到了“人文教育”里头,让中西文化在大专校园得以交汇。这就是第三次的转变。

从第二次到第三次,虽然整体转向“人文、通识教育”,但西方大学并没有因此而放弃技职或劳动技能训练,而是两者并重,满足学生的心灵和物质需要。

反观马来西亚,每每谈到大专办学目标、教学内容改革,我们总是把大学视为为市场提供劳动力的工厂,把失业问题丢给大专教改,完全没有意识到人文科目的缺席,无视工商业发展对社会文明的影响与冲击。

马来西亚至少落后60

对照西方这三波改革,马来西亚社会的教育改革至少落后60年。而我们的亚洲邻居台湾、韩国和中国,他们早在1990年代已经追随西方教改步伐,反思大专教育的办学目标和课程改革,重新把通识课当成重点。相对于这些亚洲邻居,马来西亚的改革也落后了至少20年。把大学教育视为生产工商业社会劳动力的看法,其实是倒退到西方的19世纪。

今天国内大专教育这个困居,一方面固然是国阵政府自1970年代以来,利用各种扼杀校园自由民主、学术自治自主的政策操弄教育之恶果。但是,我们如果欲追求优质的高教改革,我们必须自觉到,西方的高教改革,绝非由上而下,也非由政治领域之领导人带动,而是由自发、自主、自觉的学术社群主导。

若 国内大学只有教书匠,而无自发、自主、自觉的学术人员,共同努力打造学术交流平台,让学术同侪得以在其中反思、较量知识文明的发展,形成个别成员具备独立 精神人格,但却共同对知识文明有关怀的学术社群,主动提出大学办学纲领,那么我们的高教改革,将不过是政党之间角力的政治舞台,或者是继续成为特定政党集 团借以酬佣朋党官僚与族群利益的场域。

傅向红是自由撰稿人、维护媒体独立撰稿人联盟委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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